第十八章 悟道(第1/2 页)
有村里人帮忙,灵台搭起来了,几家拿出了白布细麻,撑起了幡,村里还帮忙联系了殡仪馆。
傅源穿上孝衣,跪在灵前守夜。
重来一世,按理说应该能看淡生死,而且傅源修身多年,对情绪的控制很拿手。
但正所谓压制的越狠,爆发就越猛烈,平常被控制的情绪,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,让傅源几乎要被自己的悲伤淹没。
勉强保持着一丝的理智,傅源跪在灵前,跟自己较劲。
在外人看来,傅源这孩子突遭打击,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的,好像痴傻了一样。
任由人摆弄。
让他跪就跪,让他扣头就扣头,让他烧纸就烧纸……跟个木头人似的。
……
浑浑噩噩间,到第三天晚上,丧事都办完了,深夜,人群也都散去了。
爷爷奶奶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柜台上的两尊遗像,依稀音容还在眼前。
傅源三天没睡觉,精神困乏到极致,但心神却又异常的活跃,情绪更是如火山一般一轮接一轮的爆发着,似乎永无止境。
看着面前的遗像,傅源突然想,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悲伤?
是从哪发出来的悲伤?
是身体上的,还是心灵上的?
自己的情绪又是从哪里来的?
到底是自己控制情绪,还是情绪控制自己?
如果人没有情绪会如何?刚出生的婴儿有情绪吗?
专气致柔,能如婴儿的冯宝宝,有悲伤这种情绪吗?如果有,她能自抑吗?
儒家,真的是单纯的控制情绪吗?
……
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,让傅源心乱如麻。
就如同平时被控制的情绪一般,以往受束的心神也在此时散开,各种杂念涌上心头。
什么定,静,安,虑,在此刻都不管用了。
傅源放任着自己的各种念头,下意识的离开了家,走到了刘老头的屋子前。
刚刚学儒的那段时间,傅源便是在跟刘老头的彼此探讨中,慢慢入门的,如今下意识的想来找他探讨。
可走到刘老头家门口,看着紧闭的院门,傅源才想起来,刘老头早就死了。
对啊,为什么刘老头死的时候,自己没这么悲伤?
感情不够深?可感情有时从哪里诞生的?又是如何生发的?
站在刘老头院门前,傅源突然茫然了。
上前推了推,院门却在“嘎吱”声中,被推开了……傅源这才发现,院门的锁,早就坏了。
不知道又是哪个撬门进来,还弄坏了锁。
傅源也不在意,直接走到角落的墓碑前,盘腿坐下,对着墓碑沉默。
良久后,傅源突然轻笑,道:“刘老头,你知道自己的传承惹来这么多人觊觎吗?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?
贪婪?那贪婪又是从哪里诞生,如何滋长的?喜怒哀乐爱恶欲,这些情绪又是发自何处?”
傅源不指望能得到回答,只是盘腿坐着,一只手撑着胳膊,独自沉思着。
……
文王拘而演《周易》,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。
屈原放逐,乃赋《离骚》,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,孙子膑脚,《兵法》修列,不韦迁蜀,世传《吕览》,韩非囚秦,《说难》、《孤愤》。
说是圣贤发愤所为,但总结来说,他们都是在极端困苦的情况下,有感而发。
或者说,他们处于“不可用”状态,一身抱负注定无从施展,愤而发。
《论语》有言:不愤不启,不悱不发。
老子洋洋洒洒五千言,都没讲明白“道”是个什东西。
孔子收了一堆弟子,传授了一生,到头来留下一句“莫我知也夫”,没人理解我啊,“知我者其天乎”,只有老天理解我。
庄子也在《齐物论》里说:万世之后,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,说了一堆寓言小故事,说“万世之后”才有人能理解他,但也像清晨跟黄昏一样转瞬即逝。
《易经》说: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
无论是道家还是儒家,真正想阐述的思想,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,只能靠自己去悟!
庄子也说了,有问道而应者,不知道也。
道无问,问无应,只能靠自己悟。
儒家好一些,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学而上达。
但无论如何,形而上的道,是无法用语言文字去描述的,只能靠自己悟!
傅源就是想要抓到那一点灵光,悟透自己的道理!
……
傅源盘膝坐在刘老头的墓碑前,一坐就是一天一夜,再加上前面三天没睡,此时的精神真的快要到达极限了。
王阳明在龙场悟道,便是在极端困苦,又极为宁静的环境中得道成圣的。
浑浑噩噩间,陡然一点灵光乍现。